终极

不要因为我的任何墙头关注我,我只是一个无情的爬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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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操
#普通人paro

水是世间顶脆弱的东西…………

张起灵在很小的时候听过白玛这么说过,那时候的白玛还没有卧床不起,每天清晨就穿起藏袍带着很小很小的张起灵去山上采山果。

父亲当然不会跟着去。从他记事起,父亲就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只知道很久以前就死了,连一面都没见上过。他只记得母亲,留着一头长发,漂亮的不真实的母亲。

清晨的露珠是最脆弱的,一碰就碎成了两半,然后又摔进泥土里,不见踪影了。

山头的清晨是有雾的,白玛哼着歌带着张起灵走在朦朦胧胧的雾里,那个时候张起灵还是会哭、会笑的,听着白玛唱着浑厚朴实的藏歌,懵懂的牵着她的手,跟着她一块儿去山顶采果子。

山里的森林很密,高高矮矮粗粗细细的树干交集在一起,叫不出名字的果树多的很,随便一抬头,就能看到满树的金黄或青绿。

山顶的果子晒了太阳,很甜。张起灵还不懂事,往往一边摘,一边吃,等背后的小箩筐装满了,太阳往往已经晒遍了山头。

那个时候,露珠是太阳和果子打哈欠时候挤出的眼泪,甜甜的,带着叶子的清香。

可后来,白玛独自待在山上时不慎踩中了狩猎夹,山里往往人迹罕至,她独自一人在山中呼喊了很久,当流浪的猎人把她救出来的时候,过去了好几天,她的嗓子喊哑了,只能嗯嗯啊啊的作答。

白玛的腿从此瘸了,又因为那天在山上待久了,惹了初春的寒气,落下了一身病,动弹不得,来来往往都得由张起灵照顾。

于是白玛不再爱说爱笑了,一头油光水滑的黑发似乎也干枯了,她整日闷在屋中,等着张起灵去照顾。

张起灵也不过七八岁,却因为生病的母亲提早成熟了许多,他懂得自己去山上摘果子卖钱,自己一个人做饭,自己一个人去赶集。

他自己总是忘记穿上皮袄,山上有很冷,没有白玛牵着他的手,也没有歌声,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慢慢走遍整个山头摘果子。

那个时候,山上的露珠是果树哭泣的泪水,偶尔砸在脸上都是苦的。

没有人帮忙,他永远只是自己一个人。

村子里的人是从来不会和他说话的,白玛是外姓人,嫁过来不久丈夫就去世了,村子里的人于是就把母子两人当作扫帚星看。

白玛也整日闷头睡觉,没有人和他说话,张起灵的话也逐渐少了,到最后,几乎成了哑巴。

只是偶尔到周末,他出去赶集的时候会和那儿的摊主说上几句。

隔壁小村的集市里这边最近,张起灵不能走开太远,于是每次都去那边卖些野果子之类的。久而久之,那边的摊主几乎都认识了张起灵,有时候会在他买的食物里加几把葱,送他些山下搞过来的小零嘴。

大人们会点着自己小孩子的鼻头说:“你看这小哥,你怎么不能懂事点?“

于是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和张起灵熟识起来,甚至有些时候,张起灵觉得这里比他居住的冷清的小镇更像家一些。

他几乎每周都来一次,有时候还会帮助摊主们搬点东西,跑跑腿什么的。

只是有一天,在帮忙搬箱子的时候,张起灵发现集市门口的大树旁有个小孩儿。

那棵树本来在集市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就应该砍掉了,可是它在这儿呆了太久太久,很多人都对它有了感情,于是它逃过一劫,继续站在这儿“放哨”。

树下的小孩儿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不是来玩的,他的手腕拴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系在树枝上,显然是被牢牢系上去的,还打了个死结。

那天很热,树荫都遮不住的热,那孩子泪眼汪汪的站在树下发呆,看到搬着箱子的张起灵过来,急急忙忙的冲他喊:“哎,你看到过我三叔吗!!”

他手舞足蹈的冲张起灵比划,愤愤不平的控诉三叔把他系在这儿的举动。似乎是很久没人来了,他一肚子的苦水也没处倒,都冲着张起灵喊出来了。

张起灵看着他手舞足蹈的半天,硬是没弄明白他到底说些什么,只知道他是被他家大人拴在这儿的。

这小孩儿的面相有点眼熟,跟之前遇到过几次的古董摊摊主挺像。

他想了想,放下箱子走过去问他:“你是吴三省家的?”那孩子马上接话:“是我三叔!哎小哥你知道他在哪儿啊?”

张起灵就把他手腕上的麻绳拧开了,绑的很紧,那小孩的手腕上还有道红痕。

小孩儿看他愿意帮忙,马上笑了,脸上的鼻涕眼泪还没有擦干净,就随便抹了几把脸道:“我叫吴邪!你叫什么名字?”

张起灵看着他笑的和咧开嘴的石榴一样,低着头小声回答他:“张起灵。”

张起灵送掉了箱子,但是在带吴邪去古董摊子的时候有点后悔接他的话了,吴邪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吵的张起灵想直接把他扔在路边。

当张起灵真的快要烦到把吴邪扔在路边的时候,古董摊子终于到了。

吴三省正在整理摊子,看到张起灵把吴邪带过来,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差点都把吴邪忘了。

张起灵看着这不靠谱的叔侄两个,默默感叹了吴三省的不靠谱之后,就带着在集市上买到的东西回家去了,东西很多,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移动过去,不能像来时那样跑起来了。

吴邪追上去,塞给了他半串带着冰糖渣子的糖葫芦————那是吴三省为了赔罪给他买的,还朝着张起灵慢慢走远的方向拼命挥手告别。

张起灵第一次吃到糖葫芦,很酸,但是又有一丝丝的甜味。

那天浪费了挺多时间,回家时已经近傍晚了。但是白玛还是在睡,她好像很少有醒的时候,张起灵给她带了饭,就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当时,他以为今天不过是一次偶尔的经历,以后还是每天一模一样的日子。

或许他心里还有一点点期待,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睡的很早,等待着明天照旧的一天。

可是当张起灵第二天早上爬起来,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吴邪抱着一筐子的晒虾来了。

张起灵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张家的村落的,但吴邪没有说,只是举着他一人多高的箩筐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他费力的把这一箩筐的虾举到桌子上放下,说:“我听三叔说你们这儿人少,想过来帮忙!”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你昨天带我回去啊……不然我可能得在那儿晒一天。”

张起灵有些讶异,反应过来,就赶吴邪回家去,但吴邪执意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办法,就带着吴邪一块儿去山上了。

吴邪没上过山,大惊小怪的时不时叫张起灵去看什么东西,张起灵在前面忙忙碌碌,也不理会他,还是这么融洽的干下去了。

那天以后,吴邪就常常和张起灵一起去采果子,有时候,还会去山下的小溪抓鱼。

张起灵逐渐会照顾到吴邪,教他抓鱼或者爬树。吴邪也就真的能帮上一点忙了。

吴邪不会干这些事,常常磕到碰到,他不常做农活,身体没那么好,常常干上一会儿就会直喘气了;可是他干的很开心,似乎是因为能帮到张起灵一点,虽然满身伤痕,但他照样笑的眉眼弯弯,细细的眸子像一潭融化的春水。

每当这个时候,张起灵就会想起来白玛曾告诉他的:水是世间顶脆弱的………

张起灵慢慢的也习惯了有吴邪的每天,习惯了他的叽叽喳喳和笨手笨脚,没有吴邪在,他反而觉得不习惯了。白玛甚至也习惯了吴邪的存在,她有时会打声招呼,然后接着睡着。

后来他们在这些山中的零碎时光中逐渐长大,各自有了自己的心事。

有一次,吴邪整整一周没有来,张起灵打听出吴邪去了城里的一家初中念书,几乎以为他不会来了。

他在这几天辗转反侧,终究觉得自己适应不了吴邪不在的时候。

可是又过了几天,吴邪照样来山上,虽然来的次数少了,但依旧会来,从不中断。

他再来陪张起灵去干活儿时,会带上几本书,在空闲的时候,教张起灵识字念书,张起灵有兴趣,只是学的慢;吴邪就耐心的一遍遍教,张起灵一遍遍学,于是吴邪学到哪儿,张起灵就学到哪儿了。

然后这样,学着,玩着,时间一晃而过,他们早已经到了十五岁。

吴邪放暑假了,依旧常常来找张起灵。张起灵照例不会说什么话,两人一同坐在河边,踢踏着水花,只听到吴邪一个人一个劲儿的说话。

那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天气仍旧炎热,但是冰凉的水让人好受了很多。

吴邪不再说话,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开口:“我要去大城市读高中………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了。”

其实张起灵很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听到过别人说吴邪能去大城市,考上了什么学校,可他虽然能识字,会读书写字,但也只能一辈子窝在山里。

他知道吴邪没法一直留在这里陪他。但是当吴邪说出来的时候,他仍旧觉得五味杂陈。

张起灵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回答:“嗯。”

吴邪走的时候说他还会回来,但张起灵不觉得他能再次待在这里很久了。

他们终究是不同路的。

张起灵依旧每天上山下山,依旧每天给白玛带饭、抓药,依旧每天不习惯没有吴邪在的时候。

不习惯,但必须接受。

在这几年当中,白玛去世了。

她一直都在挣扎着活下去,但是终于挣扎不下去了。

张起灵回来的时候,白玛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手中的药包掉在了地上,里面几味零散的药引掉了出来。

因为没有人愿意白玛葬在村落里,所以张起灵背起她,只是草草的把她埋在了深山里。他满身都已经沾满了泥土,随便找了一棵树靠在上面歇着。

白玛很轻,像是因为失去了灵魂,躯壳也只剩一层薄薄的皮囊—————她甚至还没有一箩筐的果子重。

张起灵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他仍旧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只是仍旧在努力习惯失去了最重要两人的生活。

他每天干活、吃东西,但是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他空余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翻来覆去的看吴邪留下来的书。

到了后来,他甚至能够把那几本书背下来了。于是他学会什么都不想,只是睡觉。

张起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持续这样的日子多久,而他本来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了。

但是终于在一天,他在山上爬树打算摘点树果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哥?”

他愕然,低下头,吴邪正站在树下。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了,可他从来不会做梦。

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直接摔下来,但他还是很慢很慢的从树下爬下来。

那天吴邪又一次和很久以前一样和他待在一起,吴邪变了很多,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回忆以前————其实还是只有吴邪一个人在说话,然后吴邪似乎是顺便想到的,语气很认真的告诉张起灵,他以后不会走了。

张起灵想再问他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知为何的不想再问出口了。

吴邪也不再说话,仍旧是笑,眼睛仍旧像春天化开的河。

张起灵好像想起来白玛以前告诉他的那句话的下半句:

水是世间顶脆弱的,也是顶坚强的。

无论再怎么破碎,都还会聚集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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