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

不要因为我的任何墙头关注我,我只是一个无情的爬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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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永远

又失败了啊。

路旁的荒草丛中传来一声短促的机械声,是一支枪管被支了起来,但只是短短一瞬,就没有了声音。那支枪管支起来的方向,正指向八木心脏的部位。

察觉到异常已经晚了一点,绿谷足尖抵地,用尽全身力气奋力跳起来向攻击发出的方向扑去,他的身体早已大部分被机械覆盖,即使不能完全挡过子弹,也可以挡上一部分的冲击力。

遗憾的是,时间不足以他看清楚子弹射出的方向,他扑的方向偏了一点,已经来不及挡住那颗子弹了。

从荒草丛射出的那一颗子弹斜斜的穿过绿谷的腋下,他衣服的布料被擦破了一点,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受伤。

接着扑过去的动作之后是一个翻滚,他被凹凸不平的土坡绊了一下,险险的蹲下身,伸手支撑住身体,另外一只机械臂甩出去,铁制假肢迅间收缩,原先手的位置只剩一个幽深的洞,一支枪管从黑洞之中伸出,随后,从那支枪中发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草丛中那个人,也可能有很多人,但时间来不及扫射一次了。

一声惨叫,随后是一片寂静。

应该是死了吧,但这一次又晚了。

绿谷看着眼前的八木被一颗子弹贯穿心脏,红色的血溅出了很远,那件白色长袍被染红了一点,似乎是过了很久,他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仰面摔倒在了地上,手脚扎煞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呼吸声渐渐弱下去了。

他到死都带着微笑,仿佛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淘气的小孩子,顶多是眼睛睁大了一点,脸上甚至没有一点恐惧的表情。

八木过瘦的身躯颤抖了几下,深深的眼窝中仿佛是燃烧着的蓝色瞳孔无神的看着上方,然后缓缓的消失在他的面部———他阖上了眼睛。

这一次是枪击,和上一次一样,哪怕是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都是这样安详,毫无痛苦。

对了,他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啊。无论发生了什么,传说之中的“神”都会来救他的,这个虔诚的信徒,这个神父是这样想的。

何况克隆体对痛感的感知比普通人迟钝了数十倍,他可比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幸运多了。

绿谷盯着那具安详的尸体,仅仅过了几分钟,一朵火苗就从神父的胸口窜出,很快包裹住了整具尸体,皮肉被烧焦的噼啪声和焦臭味传出来,那具身体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一摊余灰仍在。

这是………第139个克隆体了吧。

这一次仅仅度过了一周,八木才刚刚记清楚他编造出的那一大串来历,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绿谷说过几句话……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绿谷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一次的死亡原因、武器的口径和冲击力记录在机械左脑中。

不留下遗体是个正确的决定,要是让人发现就糟了,虽然在心脏埋上自燃的芯片还是让绿谷心里有点不舒服。

子弹的弹痕已经确认,那就没必要再盯着那堆灰看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草丛的位置看了看———确实死了个人,是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处于人生当中的黄金时期。即使是在这种年代,依旧可以看出女人是精心打扮过的,甚至画了点淡淡的妆,她可能就在几个月后结婚、可能她将要迎接在未来有可能归来的恋人………

怜悯吗?这一点在战争时期好像不太妥当,但绿谷在死者面前坐下,默默为她默哀了几分钟,临走时,他把外套脱下来,为她盖上。

这一个举动在现在就已经是最大的怜悯。即使那件外套有可能在将来被粗暴的扯走,这个女人也许会被做成食物,也许会在郊外腐烂………但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刚刚他看到这个女人身上带的武器口径不对,应该不是她开的枪,开枪的人可能已经逃离了,即使只是杀死了一个八木的克隆体就够他吹一阵子了,但明天,他们一定会重新见到一个“重生”的八木。

毕竟他可是“欧鲁迈特”“和平的象征”啊。



绿谷走入了做功粗糙的电梯,随意按了几个按钮,随即接受了全方位的红外线扫描,才得以进入深到接近地心的那座研究所。

电梯门一关上,外部风沙的喧嚣、不时传来的枪声、厮杀声立刻被封闭在这个小空间之外,绿谷放松了一点,靠在电梯的内壁上,思考起来。

这架电梯的简陋和破旧只是伪装出来的,事实上内部的结构简直可以重新拆分成一座大型的迷宫。

这种类型的电梯到处都是,但是其中很少一部分被用于做研究所与地表世界的链接口,被装入了铁丝、电线之类的开始运作。

研究所的方位除了内部几个管理者,根本没有人真正清楚。这个处于地下的巨大建筑物好像每一次都是凭空出现然后凭空消失,甚至有传闻说那不是建筑,而是可以在地下随意移动的生物。

绿谷不相信这种传言,但他也对研究所的结构完全不清楚。

每次释放一名克隆体只需要半小时上下,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查看地形,更何况他根本不属于内部人员,放在战争时期之外也就能算上个保镖。

绿谷1/4的大脑都是机械,指引他找到研究所的就是他大脑之中的芯片,但他对于为什么能找到、有没有其他作用一无所知,在组装他的机械身体时,他被打了大剂量的麻药,全程都在睡眠中度过。

“叮————”

电梯很明显的晃了晃,停下来了。那扇破烂不堪的大门缓缓打开,映出的是另一个世界。

细细的草丝刚刚没过脚踝,培养出来的草地和养殖土不会有原先的腥味,有的只是会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清香,人造的天空很蓝,蓝的有点不自然,连一个污点、不好看的地方都没有。

事实上草和土地都是试验品、头顶的天空是用巨型电脑屏幕投影出来的,连阳光都是经过调解的灯光,甚至偶尔吹过的微风都是被机械操控的………

这里是在战争时期独立存在的另一个小世界,哪怕外面再怎样的荒凉,这里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研究所的那些人还颇有兴致的模仿了昆虫和动物的生态平衡,制作出了一个生物链,这里哪怕完全脱离外部的补给,也可以独立支撑上数百年甚至更长。

研究所里的人不会知道外面因为战争而荒芜的土地、那些倒在地上的尸骨就任凭他腐烂,外面的空气没有香气,有的只是化学污染的毒气和尸骨的腐臭味,然而没有人会在意河流里是否有一颗已经腐烂了一半的人头、好不容易讨来的面包早已裹了一层沙土,只要能吃到东西,以此继续苟且偷生,对他们来说已经再幸运不过。

草地周围的一圈灰色围墙忽然消失了一块,凭空多出一个光洁的切口,一个戴着护目镜的男人走出来,漫不经心的靠在切口边上,盯着手里拿着的数据板看了一会儿,朝绿谷点点头:“139也死了?往右边站站,140估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每一个“八木俊典”都有自己的编号,为了方便称呼,除了在八木面前,其他时候研究所里的人都直接以编号称呼那些克隆体。

绿谷的任务是保护克隆体,虽然他们注定是要很早就死去的,但毕竟复制克隆体也是要花费材料的,少浪费一点当然好。

没过一会儿,作为代替品的140从他身后的门走出来,有点局促的听那个护目镜把绿谷介绍给他:“这次是去东方的那个沦陷区,这位是你的助手,绿谷出久。”

140显然是刚刚从培养液当中取出来,还不习惯外面的阳光和空气,不适的眯着眼睛,努力适应外面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他觉得头很疼,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子里打转,虚着看倒还有点门路的样子,仔细去看的时候又模糊了,喉咙有些干涩,隐隐的恶心感让他有点想吐,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他有点不安的自我安慰道,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行程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这种不安感扰乱着他的精神,所以他并未凝神去听引导他的人说的话。

另一边,护目镜说的这段话绿谷都不记得自己听过几遍了,于是开始东张西望,想找个什么地方盯着看,最终看了一圈,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于是从140那金黄色头发的发梢开始看起,寻找着克隆体身上不可能存在的破绽,以这种方式放空着自己的精神。

应该说每个克隆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毫无被人察觉的破绽,绿谷看着身穿白色长袍的140有些恍惚,仿佛是看到了当初救助他的那个原本的八木——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八木早已死了很久了。

大概是十多年以前,那时候战争还刚刚爆发,其实无非是为了资源和地域的问题,以前也有过因此而起的战争,但从未像这一次一样残酷。

绿谷的家人大多死于敌人的枪口下,本来幸福的一家人在战争中彻底被磨灭了,他靠着躲躲藏藏,乞讨一些食物勉强过活,曾经在他住的地方有一条脏兮兮的巷子,他就在那里捡捡垃圾,堆砌出一个自己的小窝——只能称之为窝,那堆破烂根本称不上建筑物。

然而被他们称为敌人的那些人穷凶极恶,就连一条小小的巷子也没放过,那天幸而绿谷睡过了头,蜷缩在那堆破烂当中,被当成垃圾随意扔在了荒原之中,后来他再去看的时候,那条小巷里只有血迹,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全部被当成了食物,被吃掉了。

就是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遇到了八木。他一定是个在荒原里迷了路的旅人,那个时候的绿谷,这样单纯的想着,说着。

不是旅人,是教父,从远方来的教父。那个风尘仆仆的人这么说着,他很瘦,但是很有精神,有点在这个时代很难得的孩子气。

八木悉心的告诉绿谷,他的来因。

八木是个从其他地方来的神父,信神,但不像以往的那些人一样一昧相信书中的神,他以以往的书中神的存在糅合淬炼出了自己的理论,“神”只会在和平当中诞生,是否拯救众生取决于众生自己。他说信仰其实无所谓对错,但他相信只要有人愿意去创造众生平等的环境,“新世界”就会诞生。

他刚到这个地方不久,但已经吸引了不少的信徒,有点了名气。

绿谷对八木之所以很有好感,最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当那一天,八木看到从废报纸之中爬出来的绿谷,没有任何嫌弃的神情,而是小心的把他从废物堆里拉起来,帮他拍掉了身上粘上的纸屑,送给了他食物和新的衣物,极有耐心地询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绿谷看着那么温柔的人,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生活环境和其他人对于自己的恶劣态度,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从当地的原住民彻底倒戈到了以八木为首的“中间派”。【既不服从左方也不服从右方,“爱好和平”的那些人】

得知了绿谷没有去处,独自一人很可能被兽群一般的饥民们杀死,八木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又瘦弱、没用处这些原因就把他打发走,而是带着绿谷这个拖油瓶到处走,甚至还教给了他很多宗教文化的问题。

当时食物的获取非常困难,八木自己带的食物吃完了以后,完全由他负责寻找食物,找到的东西却是首先给绿谷,这种风度是绿谷从小到大一直没有看到的,战争时期根本不分男女老少,只有有了食物和水,才能生活下去。

八木到处传播自己所信的“道”,一路上所有的风险全部由他承担,他对于所到之处的原住民的态度和流浪者的态度非常好,无论那是怎样的人。绿谷在他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这种行为,那时候八木的理由是,每一个人都应当得到善待———唯独除了他自己。

当时的环境的确如此恶劣,因为一个善意的微笑、一份食物就被打动的人不计其数,因此一路上大多接触到八木的人都成为了中间派,但他们多半一点都不坚定,而且为了利益不惜一切,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中间派的人如此轻易就倒向了代表“敌人”的左方。

但至少在当时,八木的人格魅力还是相当强大的,他不但赠送给狼狈不堪的人们衣物和食物,而且无论在任何严峻的情况下,都不佩戴任何一种武器。

刚刚开始还是很顺利的,可是随着向左方占据的主城接近,慢慢开始困难起来,左方原本都是边缘地带的流浪者,因为地域的差异很难定居生存,所以才爆发了这种单纯以强悍的生命力压制武装能力的战争。

左方对于领地和资源的渴求不是他们这些居住在资源丰富的地方过的人可以想象的,这些人的固执程度足以匹敌他们的战斗力。

两年过去,中间派的数目激增,但是发展的地区却无法在扩张,无奈之下八木决定直接去左方的中心城区传教,这位信徒对于政治上的处事依旧太过天真,还是没有带任何一件武器,包括自卫的防弹衣等等,虽然在去往中心城区的路上也发展了几名中间派的成员,但最后的结局毫无疑问。

当时绿谷还很天真,在离开他时毫无怀疑和担忧,所以最后看到的,只是一具被千万颗子弹打烂了的遗体。

或许是早有预见,绿谷被他用几句话哄去了偏僻的地方,逃过一劫,但也因此后悔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事情的风波过去后,他带着八木的遗体偷渡出了左方的中心地区,回到了自己以往住的那个地方。

本想埋葬掉这位教给他很多的“老师”,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梦境一样,右方找到了他们,并述说了私自的研究所、克隆体等等,八木剩下的肢体里提取的DNA被复制了,他的克隆体被输入了记忆和性格,承接了那个死去的神父的志愿。

第一个看到克隆体的,是绿谷。

他对这个克隆体的感觉非常复杂,虽然无论哪里这个克隆体都和八木一摸一样,但他亲眼目睹了八木的遗体,他无法接受这个克隆体就是八木。

右方对于绿谷的去留进行了讨论,最终,因为熟悉八木的人都知道绿谷,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作为一颗棋子待在了八木身边。

第一个克隆体的性格和记忆完全复制自八木,也相信八木的理论,所以并不同意右方提出的合作请求。

————右方提出的合作条件是,他们保护并随时“复活”八木,而八木说服左方投降,融入右方的文化。

这是八木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条件。

仅仅过了三天,第一个克隆体就因为器官衰竭死去了。右方解释说是克隆技术尚不成熟,但真正原因双方都心知肚明。

前十个克隆体全部拒绝了合作请求,中间派在这个时候是最活跃的,因为有着八木这个复活了十次,接近神一半的存在——不过都是右方宣传的,真实原因是那些克隆体全部死于左方的枪炮,然后被右方回收。

从第十一个克隆体开始,那些右方的人开始改造八木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中,他不再是中间的那一个,他是右方,右方是光明,而左方是黑暗,他开始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就是要毁灭这片黑暗的英雄。

他开始参加有关右方和左方的战役,并被右方冠以名为“All might”的英雄,“和平的象征”等等称号。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绿谷为了保护处于风暴中心的八木,一次又一次受伤,虽然都是暗中的保护,但受到的伤依旧不计其数,严重的曾经让他好几次差点死去,这种身份带来的麻烦虽然早有预见,但比他想象中严峻的多,让他也被搅入了混局,最终不得不依赖右方的技术,半具身躯被机械代替,也彻底进入了右方的掌控视线。

八木被改造之后这样的记忆很容易让右方利用,但是对绿谷来说简直是灾难。虽然对他来说八木的确是位英雄,但是克隆体们的记忆自从开始改造后就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开始变得有些偏激,因为外部看上去几乎是完美的性格,反而导致了精神上的病变,容不下任何一点和黑暗沾上边的东西,对左方的绝对偏见…………虽然后期的克隆体把这个病变的部分修改掉了,但是第十七个克隆体,最先出现病变也是最严重的那一个,还是给绿谷留下了相当深的阴影。

他到处纠集对战争不满的人上街游行,公然闯入左方的领地神情激动的大叫大嚷,简直像个疯子,或者说本来就是。看着那个和八木长相一模一样而态度却截然不同的克隆体,绿谷觉得有些恶心。

但给绿谷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行动,而是他的死因。

———那个克隆体是被右方的人杀掉的,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妨碍了右方的行动、给予了那些普通人不好的印象,所以右方在他处于睡梦中时在他的身体内注射了毒药。他毫无反抗的能力,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被自己最信任的那一方杀死了。

绿谷对于这些事情无法阻止,他知道虽然他的反抗并不是毫无作用,但如果真的发起抗议,他,以及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全部被灭口,包括那些克隆体。

右方已经尝到了改造的甜头,甚至开始以其他的基因仿造相似度极高的克隆体,如果八木余下的克隆体完全被销毁,或者他一开始的精神被彻底遗忘,他就彻底死去了,但是绿谷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一代代的克隆体变化虽然波折颇大,但是最开始八木那种无形的智慧和亲切感并没有消失,很奇怪的一点是,原先他性格中的天真和孩子气被放大了。

之前的克隆体还多少可以察觉右方的介入,但后来的克隆体已经完全被“目标”“未来”支配,什么都不清楚了,像是一只牵线木偶,被牢牢的掌控在右方的手中,一举一动都是被右方控制着的。

他们取走了八木的痛感,然后用一切行为告诉他,他是对的,他的确是打倒黑暗的英雄。
被说服的左方多半被用一些低微的职位打发了,这些人一开始发起战争的苦衷被最大程度化的无视了,如果是以前的八木,肯定会察觉到左方蠢蠢欲动的原因并加以解决,但现在的克隆体已经无法做到了,哪怕他们知道原因,也会被右方几个小动作麻痹过去。

29是和绿谷相处时间最长的克隆体,长达半年的相处让绿谷完全清楚了克隆体的思想和本体有什么区别,绿谷尝试去引导他的思想回归原先的本体,也的确取得了成效………最后这个克隆体死于瘟疫,右方没有提供任何的治疗,但从30开始,每一个克隆体都开始不认识绿谷了,需要绿谷重新去结交他们。

绿谷尝试着重新灌输八木的思想给每一个克隆体,但因为记忆上的偏差变得十分困难,到最后绿谷干脆就放弃了————能够改变这些记忆和细微性格差异的只有右方,可右方为了维持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绝对没有可能再把克隆体记忆修改回去。

回到正题,那一段长长的叮嘱终于讲完了,140朝着绿谷笑了笑,是那种很疏远的、来自陌生人之间的笑,绿谷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泛苦,勉为其难的弯了弯嘴角,回了一个故作陌生的笑。

这个笑当中藏起了什么,应当是先前139个克隆体当中悟出来的道理——不要对某一个克隆体抱太深的感情,他们被制造出来的最初,就一定是要死去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残酷,但是绿谷早已经习惯每一个克隆体的离去了,悲伤只是徒增负担,而且没有这个时间去感慨,前面左方的城池还固若金汤,后面右方的保护又是压根没上心——就算真出了大事,再创造出一个”英雄”类的人物就可以,再套上八木的一部分理论,容易的不能再容易。

要知道八木的作用只限于劝阻左方投降、给右方士兵鼓舞士气,连起码的自卫能力都弱的可以,只要随意抓个人,整个容,如果必要还可以传输一部分的记忆,就可以批量的创造出“英雄”了。

这类自称正义的傻瓜不少,虽然对于绿谷来说那些激进的家伙和八木差上不知道几个数量级,但对于右方来说只要能利用,根本没有差别。

140也许觉得那个笑容有些古怪,或许还有几分熟悉,神情中出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疑惑,但他很快收拾好了那些莫名的情绪,把左手伸向了绿谷,并轻声道:“那从今以后请多关照了,绿………谷先生。”

眼前的青年才二十多岁,尚还柔和的面部轮廓上还残留着一点少年的稚嫩,明明比自己年纪还小很多,但神色和眼底的情绪根本不同于其他同龄的人,深邃的无法看透。

这个年纪的人往往行为上都还有点幼稚,特别体现在发育较晚的男性,但是绿谷的习惯性动作、神态看上去很沧桑,似乎是一个年老的幽灵住在青年的身体里,战争时代之中的老人独有的锐利目光投过这具年轻的躯壳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偶然的神态造成的违和感足矣让人不寒而栗。

在战争时代,心理年龄比真实年龄大是较为常见的,但是140没有看到过神态如此苍老的人,他所见过的那些人【或者说记忆中所见过的人】只是比外表看上去要成熟一点,但这个人的举止简直是活了几百年一样苍老……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年纪轻轻就经历过无数大事件的人身上,这位“助手”背后的故事虽然未说出,但一定足够惊人,而且他所受的苦难可从半机械化的身躯中略显一二————就算是军人也不会在身体上装上如此多而繁杂的机械成分,这风险相当大,而且普通人都不会习惯与机械共享身躯。

“绿谷”,陌生的名字从口中说出,140却隐隐觉得在哪里听过,迟疑了一下,在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竭力搜寻这个名字的痕迹,但却没有一点成果。总隐约觉得有个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叫这个名字,但仔细去想又觉得头痛不已,于是就搁置下了。……不过绿谷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姓,在哪里偶然听说过也是理所当然的,再不过也就是潜意识里把这个名字安在了某个朋友身上………140为自己解释了原因,但这个说法终归太笼统,而且满是漏洞,他心底埋着的一些疑惑依旧没有解开。

绿谷勉强的笑了一下,也伸手用力握了握140的手“啊,不必那么疏远,叫我出久就可以了。”这句话好像也听过很多遍,一个个模糊的轮廓从脑子里钻出来重复那句话,140感觉自己的头疼又严重了一些,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头,企图把这些疼痛无视掉。

………

简短的寒喧过后,就应当开始“工作”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把他们如同押送般送到了地面上,蓝天白云和绿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枯黄的土地,到处散落的骨头提醒着他们,他们从幻境回到了现实,这个残酷的地方。

理想之中的仙境和人间地狱只差了一层地皮,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只用一瞬。

140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他那件套在身上空荡荡的白衣在空中飘起来,像一对圣洁的翅膀。他的眼神涣散着,像是梦游之中的人,看着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仿佛害怕被人听到似的开口:“……有时候我真希望地面上的世界也像研究所里那么美好,即使只是幻影也好。”

他笑笑,自嘲一般道:“当然,我更希望外面发生的战争就是一场噩梦,这样至少我会有醒过来的希望。”

“你想想,这场梦一醒,就到了一个和平、安稳的年代,是在什么时候都无所谓,反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你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有对你很好的父母,每天可以晚点起来,不用担心今天会不会没有饭吃,外面还有个漂亮的姑娘等着你一起去上学………”

140轻轻的叹了气,好像在为去不了想象之中的世界惋惜:“……多好。”

绿谷抿了抿嘴,一板一眼的回答:“我的父母死的时候我离他们很近,虽然他们叫我逃走,但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挡住左方的士兵,最终是他们的生命换来我的,我看着他们被杀死,血溅了一地、哪怕身后的惨叫再凄厉,我也还是逃跑了,没有再回头看第二眼;我曾经吃过长出白点和绿毛的面包,只要能活下去,这些食物已经很不错了;我以前是个泡在垃圾堆里的乞丐,再善良的姑娘看到我也会跑掉………这些我都不会也不可能忘记,我属于这个时代,哪怕再怎么不甘也属于这个时代。”

140一愣,模糊的记忆碎片中眼前青年挺拔的身姿和某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合在一起,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喃喃的说了句话,绿谷没有听到,也无暇去追究。

半响,140抬起头,愧疚的说:“总之………抱歉勾起你不好的回忆,我不是故意的。”“………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悲伤了。”

他们又无言的走了起来,面前绵绵无期的黄色土地一段连着一段,肉眼看不到的尽头会有什么,谁都不清楚。

走到了一处森林,虽然四周都是树,但大多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枝桠向上伸出千奇百怪的姿势,显出几分诡异。

天色渐暗,周围的环境开始变的模糊、再模糊,最终只剩下一片黑色,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这个区域虽然归属于右方,但已经被搁置了,右方根本无暇去顾及这种资源不丰富、而且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不但没有照明灯,趁夜赶路根本不可能,周围一片漆黑,不摔个七荤八素根本不可能,而且离他们所处位置比较近的地方甚至都没有一户居民,因此借宿也不容易。

他们没有带照明用的东西,倒是有偶然带在身上的打火机,可以点火,但这里是森林,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发一场大型事故,他们就在森林之中,想跑掉都很难。

只能找个空旷点的地方烧一堆火,驱驱可能有的蚊虫野兽,直接在那里睡下了。

不过右方提供的行李之中倒是有几只睡袋,想来也是顾及了这种情况,没有打算让他们就直接睡在地上冻着。

绿谷靠着一只机械义眼还勉强能看清楚哪里是能走的地方,哪里是树,140的情况却是还不如闭上眼睛,右方刻意削弱了克隆体的基础身体能力,所以他连最起码的一点夜视能力也被改造的弱的可怜,在一片漆黑当中,已经被地上盘盘绕绕的树根绊倒了好几次,生长的乱七八糟的树枝不断的从他身边划过去,140的胳膊上已经划出了好几条血痕,身上的白袍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早就被划的破破烂烂了。

绿谷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树枝划过身体的刺啦声,于心不忍,转过身向着140的方向伸出手:“实在看不清就抓着我的手吧,这样安全一点。”

绿谷记得自己以前也有这样帮助过其他克隆体,他们在这种时候都是同样的无助,但哪怕经历上千上百次,处理的方法都没有一点变化,这也是克隆体和原来的那个八木的区别之一吧。

“谢谢……”140低下头想打量一下自己狼狈的样子,把碍事的袍子卷起来,但却发现毫无作用,因为他连自己的衣服都看不清楚了。

他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向前伸出手,不料因为看不见绿谷的手,伸错了方向,偏了一点点,重心不稳,险些又要摔倒。

……还真是一点都看不清楚啊。

绿谷无奈,上前几步搂住140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

140脸上有些发烫,本来想自己站稳,但周围的环境在他看来就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连保持平衡站直都很难,只能紧紧抓住绿谷的手,一步一步跟着他往前走,也不敢伸出手去摸索,怕自己一不小心摸到树枝,身上又增加几条伤痕。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自己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然后忽然清晰起来,140反应过来,用力甩甩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绿谷伸过来的这只手是温暖的,不是那只机械假臂,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但140很感激绿谷的行为,毕竟在黑暗中突然摸到一只冰冷的手,无论是谁都会产生一些害怕的感觉,更何况是在已经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好一会儿的情况下。

在黑暗中慢慢走着走着,终于来到了森林中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绿谷将140引到一块石头边靠着坐下,就在周围找了几捆比较干燥的树枝和一堆干树叶,还好最近都没怎么下雨,干树枝很容易找,上一次去的那个森林因为才下了几场雨,连一片干叶子都没有,根本生不了火。

绿谷把那些东西堆在一起,麻利的拿出打火机点上火让那堆树枝树叶烧起来,然后再站起身,准备睡袋。

因为最近去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了,常常找不到地方住,绿谷也用过好几次睡袋,算是熟练的了,这次睡袋的构造没有太复杂,他三下两下整理完两只睡袋,丢在火堆边上。

绿谷大半天都没吃东西,140是今天才从培养皿当中出来,虽然绿谷因为身体已经差不多都被机械覆盖,并不怎么需要吃饭,只需要摄取很少的食物就能维持生命,但是顾及140会感到饥饿,还是打开了存放食物的袋子,准备吃点东西。

右方准备的食物永远那么单调,几块面包,两瓶水,一瓶水果罐头和一瓶鱼罐头,绿谷熟练的撬开了两瓶罐头,分了一半的面包给140,水果罐头也给了他,最后,习惯性附上说明:“罐头没有菠萝,不用特意挑出来,这次的面包好像没有加太多糖,应该不会味道太重………”

忽然,绿谷愣住了,他说的这些是因为了解了前头的几个克隆体的情况而慢慢总结出来的经验,可140今天才遇到他,如果感觉到异样就不好办了………

还好,140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心安理得地把这段话当成普通朋友之间理所当然的关心了。

他正在专心吃着面包,嗯嗯啊啊的附和着,绿谷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有种原先的八木的灵魂附生在现在的140身上一样的感觉。

毕竟很像啊,无论哪一个克隆体都是。

140很快吃完了绿谷分给他的食物,坐在石头旁边发愣,忽然问绿谷:“如果有一天战争真的结束了,你想干什么?”

绿谷有些奇怪,抬头望着天想了想,依旧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什么都干不了,战争以后政府机构不可能容下我身上这么大规格的机械设备,肯定不可能保留下去。但如果强行拆除这些东西,我不可能活下去……而且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即使能活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去哪。”

他顿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说过………我属于这个时代,永远都无法从这个时代当中跳出来的。”

“啊……”绿谷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挥了挥手道,“不过你没必要感到抱歉,我早就想明白了。”

“………是吗。”140在原地呆呆的盯着那堆篝火,火焰跳跃着,吞噬着那些被它所包裹的树枝,不断的发出噼啪声。过了一会儿,140反应过来,好像释然了些,从石头边上站起来,钻入了睡袋:“总之先休息吧,路途还很长………”

应该是因为没什么心事,140在睡袋里翻了几个身,躺平整了以后,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绿谷不会感到疲倦,也不需要睡觉,所以另一只睡袋只是做做样子,事实上也就是备用的,万一破了一只也可以换给140用。他把那只睡袋收起来,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看着140因为睡袋狭小的空间而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睡姿,莫名有些想笑。

140把手缩在胸前,把自己严实的蜷缩起来,努力在对他来说过于小的睡袋里面睡舒服。虽然说是这样,但还是有一部分的身体露在外面,没能被他塞到睡袋里面去。

最近有些冷,可能是因为白天都不出太阳,140缩缩脖子,冻的呜咽了几声,下意识的往篝火旁挪了挪,随即安静下来,一阵阵悠长的呼吸声仿佛是穿过了火焰,清晰的在绿谷耳边擦过。

140睡着的时候应该说是挺好看的,较长的金发随意的散落着,眼睛微微阖着,从缝隙当中又透出一丝湛蓝的光,他很瘦,再加上肤色本来是带着些苍白,平时乍一看还有些骇人,因为不像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触碰的人,倒像是一幅没来得及上完色的油画。

而此刻,他却被被火光渡上了一层格外的光彩,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而显得真实了。

绿谷看着他安然的睡颜,忽然有些不忍了。这种愧疚感出现过无数次,却从未这样真实和深厚。

让这样的人,去承担那么重的因果………

绿谷忽然有种冲动,将一切告诉他,然后让他离开,逃脱出这无限的轮回。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原本八木在这个世界就已经是死了的人,就是因为他已经死去才给了右方“救”回他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被右方掌控,如果140脱出这个控制,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比死还可怕的多。
但至少在此刻,让他安心享受无知的幸福吧。

绿谷扔了些树叶到面前的篝火中,一边看火舌咆哮着吞噬那些树叶,一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

自那一天以后,绿谷和140的关系莫名好起来,从一开始的陌生迅速发展到了熟人的阶段。

140的行为隐隐的让绿谷有种亲切感,因为他不像之前的克隆体,倒和最先的八木很像,不知道为什么会让绿谷有一种回到以往的感觉。

因为默契度的提高,行程上的很多事也容易起来,虽然140依旧常常需要绿谷的帮忙才能走过一些地方,而且中途因为迷路、受伤【多数是140】、物资不够等等原因耽误了很多时间,但最终,他们总算是到达了右方安排去传教的地方。

每次传教完成以后都有一段时间的修整,绿谷暗暗庆幸只要熬过传教的这一段时间就可以安生一阵子了,于是在传教之前先挑出一天休整。

本想这一次去的地方左方的军队分布并不密集,所以还比较容易过,快速的解决掉然后撤出来就可以了。

但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的敌人不是左方,是在他们身后的右方。

他们所处的小巷子很偏僻,突然出现一队军队,本身就是很令人疑惑的事情,更何况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右方军队。

这支军队看上去就不可能是冒充右方的杂牌军,身上的军装不像是仿造出来的,而且使用的武器也的确是右方制造的。绿谷看着这支来势汹汹的军队,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了,刚要开口去问,身旁的140却伸手制止住了他,脸色苍白地问那些人:“我可以最后和他单独谈谈吗?”

绿谷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和“最后”这两个字,对面右方领头的人看了他们一样,好像是在确定会不会有逃脱的可能,最终点了点头,让他们进了原本就借宿的那家旅店。

直到进入他们的房间,绿谷也还是在左右张望,生怕那些人直接闯进来。

140却平静了一些,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绿谷说:“没事……那些人是来带我走的,不会管其他的事,既然答应了我,那现在应该不会出手。”

绿谷诧异的望向他,140这些天的表现都很无害,绿谷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右方的人会找上他,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他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只能干巴巴的问:“………为什么………”

140扯开嘴角,努力给了绿谷一个安慰的笑:“……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记忆的修改是靠深层次的催眠吧。”绿谷一怔,随即激动地几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没有被成功催眠?!”

“不,”140无力的摇了摇头,“是他们疏漏了,所以我的记忆没有完全被消除掉,刚刚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只记得一部分的,但是慢慢都想起来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有些异样,和其他克隆体都不一样吧?因为我那个时候就想起来了一部分。”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似乎想把自己的紧张通过这口水压下去,“我为什么知道克隆体?之前每一个‘我’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部分这个计划,这些记忆合起来,我再推敲了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一开始没有反抗一部分是不知道怎样反抗也无法反抗,这一点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另外的是,我想在这个状态下,我也许也能为这个世界去做点什么,比如依靠那个右方制造出来的身份来拯救一部分的人……现在想想我太自大了,战争持续了那么多年,单单靠这样一个身份怎么可能改变这种规则。”

眼前的140,也是八木的神情非常复杂,所有的克隆体的灵魂都在这样一个身体上汇集,一百多次死亡的经历在一个身体上重现。

曾经绿谷也想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从未想过后果是这样的,他是看到了那一百多次的死亡,而眼前的这个人是经历了一百多次死亡,和以往完全不同,而且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往的那种样子了。

“……但我现在不但没有改变什么,还让这场战争恶化了,我本来想拯救这个世界,但我做到的却是让这个世界更加残酷……”八木捂住脸,不断的发着抖,颤抖的声音从指缝间露出来。

“……我所能说的只有这些,明明死了那么多次却只知道这些,真是……”八木说不下去了,想要自嘲的笑一下,表情却是非哭非笑,变扭的让人看不下去。

“最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绿谷愣住了,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因为我的缘故,这场战争恶化了,所以我想如果我彻底死去这件事就会了结了。

“杀了所有的‘我’,然后把我灌输给其他人的错误的意识也彻底杀掉……这对你我来说其实都是解脱,但到最后还要麻烦你,真是很抱歉……”

“我想,我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快要没有了,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能是这个了。”
八木的声音已经变了调,但他坚持着说完,每说出一个字,他的灵魂就好像从身体中钻出一个,到了最后,他已经只剩下一具皮囊。

“谢谢。”他说,然后虚弱的支撑着自己的皮囊走出去,走向自己毫无希望的未来。

绿谷刚刚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向着快要走出去的八木最后追问了一句:“你………是他吗?”

最后传来的几句话,轻飘飘的掷进了绿谷的心里:“是,也不是。但你也同样。”

八木走出去了,外面的人带走了他。

绿谷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空椅子,好像八木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开。

许久,他自言自语出了声:“抱歉。”

“唯独这一个请求我不能答应,无论你是不是他,你在我看来都同样重要。唯独你不能离开。

所以很抱歉,哪怕只剩任何一丝希望我都会一直这样等下去的。我觉得一定能有这样一个每个人都能够幸福的结局。……也许这是我有些自私吧。”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虚伪,但我希望终有一天能有一个机会说,永远,永远。”

那天绿谷第一次知道,原来就算身体被机械替代,也还是能够流出眼泪的。





后记:

这篇标题的灵感来源是《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中的一片文章,永远永远。

出欧这个cp的虐点就是他们不可能长久,说出永远只能是一种自我欺骗,大部分同人努力避免这个虐点,但这种有苦有甜的感觉也是我喜欢这个cp的原因,所以这一次我想要直面它残酷的部分。

我写这篇文的初衷只是一个尝试,想看看他们如果在另外的一个时空中,可以自私,可以有偶然的任性,会是怎样的情况。

这篇文其实不算是be,更类似于ne。

在无数个可能性的未来中也许他们真的可能会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得到可贵的幸福。

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看到他们对彼此说出“永远”啊。

总之,希望你们能看的开心。

又:明天是情人节,这篇可以当情人节贺文看喔。

总感觉我是在搞事啊,在这种本应该发糖发到蛀牙的日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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